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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吴扬偷偷地用余光瞄了眼女子，正好他的眼睛印在她的眼中，两人的脸顿时红了，害羞得缩了缩脚趾，又偷偷地看对方一眼。
“你到底换不换，倒是说句话，说实话我也舍不得我的闺女，要不是到你们这里没有干粮，这种好事也轮不到你。你看看我闺女水灵的，哪里亏待了你？”女人见吴扬老是拿不定主意，不耐烦地说。
这两个女人是母女，一个月前到了吴扬的村子。听女人说是家里闹慌，要去威宁投靠亲戚，走到半路干粮用尽，实在没办法才想把女儿留在这里，代价就是一斗米。谁出得起一斗米，女儿就跟他。
别小看这一斗米，现在到处兵荒马乱，很多地方还饿死人，有的人家别说一斗米，恐怕一粒米也拿不出来。吴扬不是不想要这个媳妇，而是怕给了这些米，自己以后一年的日子怎么过。
吴扬也怕啊，自己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来到这里，当年继母嫌他在家碍事，趁他小不记得路，故意把他带到山里，丢下他就跑了。幸亏山里的人善良，凭着乡亲们的施舍，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块地，一年除了吃就这么点儿余剩，留下的粮食要存到来年，遇上荒年急用的。
正在犹豫的当口，王栓大爹捅了捅他，丢了个眼色给他，吴扬机灵的跟出去。
“我说吴家娃儿，你还在想什么，还不抓住机会，把这丫头给买下来，这么个水灵灵的媳妇儿，你等什么。”王栓大爹是个好人，吴扬刚来的时候就给了不少方便，看着孩子平时精灵的，怎么今天木处处的，跟个榆木脑袋似的，旁边的人都跟着着急了。
“王大爹你不是不晓得，我家就得我一个人，先不说地少了，就是把她换了下来，以后多个人多张嘴，拿啥子养她，如果遇到荒年两个人都要饿死掉。”吴扬叹了口气，又车转头看了女子一眼，心里拿不定主意。
王栓吐了滩口水，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恨恨的说：“真的是个木脑壳，咋个怎么说都不懂，牛皮灯笼们咋个的，咋个点都点不亮。你先讨过来再说嘛，你错过了这次就没得机会了。你从外面来的，本来就人丁单薄，屋头没得几亩地，地头出的东西又少，哪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你，你说！你就是想，彩礼你出得起多少，今天这个再划算不过了。说起吃们，你屋头不是还有点洋芋、红苕，讲究到过行了嘛，只要有点敷到肚皮就可以了。实在不行的时候，来我家吃两顿也是可以的。”
吴扬想了一下，使力的点下头，下定了决心，钻进里屋把米放进麻布口袋里抱出来，放到女人面前：“大姐，这点是你要的米，们姑娘就留下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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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两个洋芋，女人决定要走了，背起米和姑娘说了两句话。
女子知道自己要留下来了，跟吴扬说要送送母亲，吴扬说好，跟她一起送。
三个人一直走到村口，女子本来还想送，被吴扬拦了下来：“就送到这里，再送就远了。”
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女子忍不住心酸起来，怕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了。一直到女人的背影都看不见，女子才转身看着吴扬，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反正他已经是她的男人了，以后不管他做什么，自己都是要跟着他的了。
“你叫什么名字。”吴扬无意识的搓着手，都是自己的媳妇了，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坐在板凳上，面对空无一物的四面土墙，女子却一副很安心的样子，毕竟这里是自己的家，以后就有依靠了“我叫徐翠，你呢？”
“我叫吴扬。”
外面天已经黑了，吴扬带她摸到房间里，借着一丝月光指了指铺了床草帘的床，羞愧的低着头：“只有这张床。”
徐翠点点头，缩到床上静静地躺着。吴扬也跟着躺了下来，屋子里只剩下两人雷响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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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里有一挖没一挖的刨着地，心思一点都没在这里，想等下回去跟媳妇说什么，她会不会弄点吃的等着自己，回去的时候要不要带点柴。
“吴扬，你媳妇过来了。”隔壁地里的王大爹一家挪榆的笑道，提起板锄使劲地挖了两下。
吴扬抬起头，徐翠提着个提篮过来了。
把提篮放在地埂上，徐翠跳到地里，接过他手里的锄头，说提篮里有洋芋、红苕和水，推着他走过去。
拿起一个洋芋，看着提篮里躺着的小半篮洋芋红苕，他的眼睛红了。使劲地吸了吸鼻子，他转头看见她利索的挖着地，顺手把红苕藤点在地里，眼睛又湿润了。
“你看我说的没得错，小子福气不错嘛。你大妈还没有这样对过我。”王大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
快速地啃下几个洋芋和红苕，他各留下两个放在篮子里，接过她手里的锄头接着挖说：“还有两个你吃掉。”
两个人换着点红苕藤，不到半天就把地里的活干完了，吴扬觉得比平时快了很多，扛起锄头提起篮子走在前面，徐翠走上来抢过篮子提着，两人一高一矮，慢慢地从地埂边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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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吴扬拿起刀砍蔓筋萝卜，直到砍成碎片才放到煮猪食的锅里，徐翠操起锅铲搅着猪食，一煮涨就拿桶舀了提去倒在猪槽里。
洗手的时候吴扬看了看她的手，不好意思的说：“今天太忙了，没有管到你，不好意思啊。”说完偷看她一眼，脸又红了。
“我也不是啥子金贵得很的小姐，本来就是该做的。”
第二天还是他先去放水、松地，她送来吃的，两人一起坐在地埂边啃洋芋、红苕。以前他觉得傻傻地坐在地埂边看水是一件即无聊又傻气的事，可今天坐在地埂边他心里突然有种很满足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喜欢这样和她坐在一起。
快过年的时候王大爹喊他去吃饭，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吃饭了，端起碗明知道不应该还是吃了很多，王大爹家的人也没有说什么。
晚上王栓让徐翠先回去，把他一个人留下来，神神秘秘地问：“咋个半年了还没有反应？”
“什么事？”吴扬傻乎乎地问。
“你这个笨蛋，算了也怪我事先没有跟你说。”王栓连说带比大汗都板出来，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吴扬脸红耳赤地听了，摸了半天，害羞地摸进门去。
5
年关一到吴扬家宰了头大猪腌起，看着徐翠一天天拱起来的肚子，整天傻笑着。惹得从来不骂他的徐翠也直骂他是个傻瓜。
自从徐翠的肚子大起来吴扬就不要她到地里去了，每天都只在家里喂喂猪、煮煮饭。
等儿子生出来，地里已经是收新米的时候了，徐翠终于在坐月子的时候吃了第一顿米饭。添一个人就添了一双筷子，他似乎比以前更勤快了。
徐翠一连生了5个孩子，两个人的日子越过越紧，真的只能大半年的时间都啃红苕洋芋了，他却好像更是越做越起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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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听说日本投降了，大儿子、二女儿都分家出去，每个月都能带点东西回来，他40岁，觉得能过好日子了，买了瓶酒回去庆祝，被徐翠臭骂一顿说他浪费。他笑笑什么都没说，生平第一次就这酒吃了顿肉，说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痛快过。
年关又快到了，徐翠正在算今年到底是要宰一头猪好，还是两头才够，从王栓大爹家回来，叫了半天没人答应，进屋才看见他躺在床上，推他也不会回答了。
后来赤脚医生来看了说是有瘤子，可奇怪的是长瘤子应该很疼，为什么从来没听他哼过半句。
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她觉得胸口很闷，心好疼，眼泪忍不住往下流。当年母亲走的时候自己没有哭，生孩子那么疼的时候也忍住了，今天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