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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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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名字叫美丽,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叫她美丽,也许他希望她长大了是个美丽的女孩儿。

    从小她就与父亲亲,父亲也总是喜爱着、宠溺着她,仅管之后还有妹妹的出世,但妹妹总比不上她,父亲疼她爱她依如当初,可母亲喜欢的是妹妹。温柔而多病的母亲美丽而温婉,总是静静地坐在屋前看着夕阳落山,然后眉头蹙得紧紧。

    是了,她的家在山里,在大山深处,一年四季都是青郁的山,摇曳的竹,还有那艳艳的山花。母亲很少出山,很少下地,父亲在她小时呆在家里种田下地,穿梭在深山里,母亲便总是在暮昏时分守候着父亲的回归。到得她上学时,父亲终于踏出了深山,走进了城市,他去远地打工去了,留下了她和母亲妹妹。

    从那时起,母亲便总是柔弱地立在山风里,望着遥远的地方,守候一个又一个日暮黄昏。

    终于当她要从山里的小学堂走到山外的小学校来念书时,母亲再也承受不住离别与病疼的折磨,早早的安眠在大山深处。父亲行色匆匆地赶回来,安葬完母亲,把她送到学校去寄宿,把妹妹送到外婆家,带着小姨出门了。

    自此,她便是一个人了,每学期的学费都是直接从外婆那儿拿来,到得再大点,她来到了镇上念书,父亲便每次都给她寄钱到学校。而那时她的小姨成了她的继母,她跟着父亲在外一起打工,小姨与母亲长得很像,也比母亲年轻许多,漂亮温柔,却比母亲要健康热情。

    父亲小伙子时,便是一个身量修长结实的男孩,仅管生长在山村里,却眉目深刻,五官俊挺,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幼时,她总喜欢父亲的怀抱,喜欢骑在父亲的肩头,看远山隐隐,望绿水悠悠,在日暮昏霭间听鸟鸣枝头,听父亲吹着响亮的哨声哄着她玩。父亲外出后,愈发的成熟稳重,浑身散发着男人的成熟魅力。小姨要比父亲小上十多岁,从小就伴在姐姐身边,看着父亲出出入入,一双眼睛总也不错地跟着父亲转,少女怀情便自然而然的想着父亲。自姐姐病逝后,更是吵闹着要跟着父亲外出,英年失妻的男子,身边有了同是姐妹情谊的小姨子的温情关爱,且柔美多情,水到渠成并理连枝。

    小时候,她的姨便是喜欢她的,自她跟着父亲,从姨变成母亲,对她更是好得没话说,可是她就是感觉很别扭,再也不复以前在一起的坦然与自然,她的眼里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沉和无谓。对着父亲与继母都是淡淡,每年的假期回家,与从外面回来的父亲相照,父亲虽然依如往昔对着她好,但她再也不想对父亲说心里的话了。

    在学校里,她是一个文静温婉的女孩,不爱多说话,但学习成绩还算可以,也交上了几个说得来的女生,一起上课下课的。上初中后,她的身体发育得高挑纤巧,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瘦削白皙,眉眼如山,总是淡淡漠漠,一双大眼美丽而深凝,终年寄宿的生活,让她走到哪都能随遇而安,恬淡自如。些微早熟的男孩便开始了暗恋她,写着一些字条纸张什么的,但她都置之不理。

    初中的班主任,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年轻男老师,他瘦高个,修长俊逸,儒雅温和。第一堂课,在她的好奇盯看下,他整堂课都是趴在讲台上低垂着目,照着讲义吞吞吐吐、羞羞涩涩地讲完。从此她对他产生了怪异的感觉。她坐在教室的最后排,他的每堂课都听得极及认真而专注,而他的目光也总是穿过所有的目光而直直注视着她,她不说话,在下面听着,他在讲台上由最开始的生涩到侃侃自如。

    教室旁就是他的房间,他备课,看书,吃饭,睡觉都是在房间里。她寄宿生,每天定点的打铃排队打饭吃饭,然后又回到教室里,整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以教室为家。而他就是以教室和房间为天地,从教室的后门,进进出出,关注得最多的便是她。

    曾经她的生活中,除了学习便是自我,家的温暖自从母亲去逝后,便再也没有感受过。父亲经年在外,与父亲的感情联系便是每月的一个电话和他定时寄过来的钱。她在日子的推移中,在课堂的听讲中,在课后的复习中,眼睛里多了个他,寄宿生的生活里,其实白天上课并不是主要的,最关键的是在晚饭后的晚自习,那是与心灵相连最密切的时光。无论是春天的潮润,还是夏天的炎热,又或者是秋天的清凉,冬天的寒冷,都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黑暗中悄悄潜藏着。

    她看他的身影慢慢从房间内踱出,降下的阴影,勾勒在她的眼梢眉角。纤长的影,慢慢地从室外挪进教室,她的心里便有了一种怦然心跳的喜悦欢快之感。她微微低着头,埋在课桌上的书本上,边用心记着英语单词,边悄悄地观注着他,看他的身影轻轻经走过她身傍,走向前,一步步一排排蹀躞在教室里,然后她又读着语文课本,在他转身之际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意韵涟涟。

    诸多的时光里,他成了她心中最好的排遣与填堵,充实着她的心怀。时光渐渐,他也对她特别观注起来,耐心指导着她的学习,给她特别指导,教导怎样写作,讲解散文的形式美,意韵美。在小学时,她并不怎么爱学习,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偷看课外书。彼时,她对写作文突然有了奇异的热情,她看着他的纤长手指在她的作文本上指划,心里产生了一种想法,她要每天都写上一篇作文,仅仅只为了看到他的身姿徘徊在她的身边,听他散淡的声音响在耳边,闻他身上散发的独特清香,以及他的眼睛看着她时的那股温柔和沉霭的气息。

    是的,她迷上了他,每天她悄悄地写着日记,记录着自己的心情。少女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与本身相贴合,只是每次听着他轻柔地唤她美丽时,她才激凌凌地想起自己有着这样的一个名字。她学会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她,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眼睛大且黑,柳叶眉清秀微颦,樱唇,皓齿,乌黑的发齐颈长,将秀颀纤细的脖颈装饰得文秀纤美。她想,她应该是美丽的,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的母亲与小姨是美丽温婉的,她虽不如母亲那般温柔,但她自是知道自己的美丽与纤雅。她的名字不就是父亲特意给取的么?

    初一很快过去,学校分班,根据成绩的好坏穿插分班,只留下一个差班生,调皮捣蛋生集聚成一堂。她不愿意离开他,依旧留在了他的班级,年级最乱的差班。依然是那样的学习,他的谆谆教导,他的蹀躞徘徊,他的摇曳身影,在夜色的清澜里,浮着她的心湖,一圈圈潋滟着一种叫做少女的萌情美梦。

    初三,自是再也不能呆在他的班级了,因为他不再教初三。学校又进行了整合,重新分了教室。她离得远了,但是她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他的房间,且是自由的出入了。她没有说过什么,他也没有说过什么,但是他们凝视彼此之间的眸光有了一各叫做心知的蕴藉。而在他们背后也有隐隐的流言,可是他们是最好的师生,她是他最心意的学生,他是她最好的老师。但,她在无形无意中用着自己的情愫影响着他,驻足着他,把他引进了她的心扉,把自己入住于他的心田。那是少女的羞涩而坚决的梦想。

    初中毕业后,她给他留下了一句话:等我!

    她继续读高中,每有假期,她都会去看他,然后依然用着自己的纯真静美牵制着他。他只是一个教学的老师,整天面对着的是青涩的学生,而且他的年龄并不见长,只是简单的教书讲课,父亲是校长,不用挣,不用抢,除了上课外,便是看看书,自己学习。每当学校放假,他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她,她的到来。

    他经过关系调到了城里,当高中还没有毕业,她便从学校回到了他的身边,她做了他的新娘,她的美丽留在了他的身边。

    半年后她带着一个自始至终都要做他一辈子的妻子的愿望而离开了他。她遗传了母亲的病,在失去了父亲的爱之后,又得到了他的唯一的爱的时候,便永远了离开了这个世间。

    她走后,他整理她的东西,两大本厚厚的日记本,上面记录了她对他的感情的滋生的漫长过程。

    “看到他的影子,我就想起了父亲,如果父亲没有出去打工,陪在身边,也会这样每天晚上在灯光下摇曳着长长的影在我的身边走来走去。吹着叶子,夜的静霭与柔和将我的身心填得满满”

    “我知道,他与父亲不同,他有知识,有文化,儒雅而温柔,指导我时,那份耐心与用心,混杂着一种淡淡的清香,萦乱着我的心扉。我孤独而寂寞,爱父亲,父亲却终不属于我,爱母亲,母亲早已远离了我。渴望一份温暖,向往一种温润稳妥。他离我那么近,那么近。他对我那么温柔,那么温柔。他这么好,这么好。”

    “灯光的恍惚中,我早已忘了他是我的老师。不,他应该是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的。他是否喜欢我?他对我这么用心。我的名字叫美丽,我也是美丽的。我会让他慢慢爱上我,我要做他的妻子!”

    “终于,我成了他的妻子。从他的学生到他的妻子,我用尽了力,用尽了心。可是我却要离开他了,像母亲一样,我得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并不美丽,除了他对我的这份好,我不再有任何的留恋。”

    “多少个暮色里,我在晚风中遥望。做着恬美的梦,嫁给他,做他的妻子,拥有一个温暖的家,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和他一起看黄昏夕阳,一起迎接朝霞暮色的清风,我沉睡在大山深处,你会陪着我遥望远山远天吗?”

    他静静地看完她所有的日记。

    不久后,他又重新调离到乡村的学校,每天的黄昏时分,他便站在操场上的小坡上,听着电铃声叮铃铃地响,看着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校门,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红光镀覆着巍巍群山,青山隐隐,绿水迢迢,他孤独的身姿清瘦而萧索

    201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