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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以为自己是掉进了那个世外桃源里，林杪幽谧，寂静无声，惟听风过树杪，婆娑作态。
想一想，似乎是在梦的深处，在追逐中，延着那条蜿蜒的曲折小路，猛的便碎碎地跨过最后的阶痕，埋入了那方天堑幽邃中。记不起，什么样的光景，什么样的心情，好似渴望又好似惶惑，好似迷茫又好似释然。将脑袋摇一摇，我还在熹光微露中，纠结，究竟要如何个结局呢？
早已是清醒的，那条痕留在梦的出口，似一个硕大的黑窟窿，将我所剩不多的灵动都吞蚀殆尽。我摊着手，望向那壁缘处，深深的叹息与迷惘。此后的好几天里，怎么着恍惚总会想起它来，它留给我的究竟是怎样的无语幽咽呢？转辗至素淡的生活中，时时怔住，时时想至深处地去探看，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一条很清长的石阶路，一直从崖边往下铺去，一阶阶连成一条天梯般的路径，从生活之场地通向或是天堂或是地狱。在我的意念中，它根本就是天堂仙境的入口吧。幽深无边，雾蒙蒙，烟霭霭，一双孤独的脚，一步步往下挪，轻轻地探向雾的深处，氤氲的迷雾，弥漫整个地府。
随着脚步慢慢的跨出，排挞而来的雾气萦散过脸庞耳际，笼着我雾霭般的双眼。模糊的影象里，逸竹修篁，婆娑无际，走过了陡陡的石阶路，幽苔暗生，花草铺路，是一条曲径，曲径通幽，向着远处延伸，似乎永远都是没有尽头。莹莹清露妩媚生凉，幽然成寂。点点浮泛在空气中的除了一股子花草青竹的清香还有那露的清泠泠的味。
涉过这般纤秀素丽的诱惑，绵柔的深处是丛丛簇簇莽灌。竹林渺渺，静静挺立，穿林打雾，迷般的林，层层叠叠尽是那永不见阳光的阴翳与凉霭。婉转而去，一湖深碧的水，静静沉澹，纹丝不动，宛若郁林中一面天然碧玉镜，水色若竹枝竹叶，浑然与群篁相融为一体，就是蓝天白云都成了深碧色。完好的融冶，再没有天与地的分别。
雾淋淋，彷徨而去，林的尽头，尽是更为幽深的苍莽群林，遮天蔽日，藤树相缠，虬结盘曲，一派天苍苍，地茫茫之景况。如此，却再也走不出这般烟笼雾笼的繁密幽深之境。讶然而愣，转望那条幽径，幽径早已折过一竹林边，相擦林莽转至更为紧密黢黑之处。缠缠缭缭，萦萦蔓蔓，再没天没天，没日没夜，可是却深感诡异，一双迷离的眸在此际犹若星辰明月带着皎皎的清明冷然探看着这一方无可捕捉的天地。
或许该不再说是梦了，它是脑中由梦及现实的幻象，放映着一幅幅图景，梦影被截去，于幻象中剪裁成黑白素景。朴朴的、漉漉的滴淋着雾霭霭的水气，湿润着干涸的心田，滋润着枯涩的唇角。
雾蒙蒙的一片景，幽寂寂的一条路，渺渺的魂，被无形的郁气牵引着，引领着走向天的尽头，地的尽头，路的尽头。
天没有尽头，铺天盖地的雾气，地没有尽头，参差错杂的群林，路也没有尽头，枝枝蔓蔓探向迎。走着，挪着，踱着，似一只小小的迷路的羊羔，似一只细细的寻食的雏鸡，也似一个幽幽的无意志的灵魂，跟着山氲氲，跟着水潺湲，跟着雾蒸腾，跟着灵魂缱绻。
摩挲至手心的是一片湿濡，清泠泠的，凉沁沁的，荒莽莽的。记忆的生命体，似乎是山体在旋转，雾霭在缭绕。萦散于脑际的是团团的阴云，围困着纤脉的伸张。
路依旧在星子般的光亮中徐徐迂回前进。湖在层林中跟着行走，生命体是盘旋的孤魂，缕缕荡漾似青松翠竹间的风铃。响在身体里，只在生命的空间回荡，回声荡漾似荒荒河流淌过九洲八荒。
终于，路不再逗引，幽径开处，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李花，郁郁青青，似三月的青光。清风婉约，洁白的李花纷纷飞舞，漫天洒作一片冰清玉洁的花瓣雨。其实它是花残枝发之际，青果累累，细缀一树树的葱绿，一片雪样的地，汪洋着一片雪样的花魂，似铺着洁白的地毯。就此，以地为床，以花为席，睡落眠去。
其实生命里最是欢喜李花，一树一树的李花，是贴着生命的脉搏一起成长起来的。那些漫天飞舞的雪白的花儿是春天里最为奢侈而铺张的浪费，总是在捧落那些细细莹莹的花瓣儿时，心生一股子怜惜与疼痛。它不仅仅是一种风景，也更是一种象征，李花铺得张扬，铺得似雪般的风狂，它的丰年便自是裹在那一粒粒青绿的果子里，酸酸甜甜，一种阳光的味道，一种天地的劲头，一种纯粹的素朴的风光，不及桃之灼灼其华，不及梅之傲雪凌霜，不及桂之芳香扑鼻，却独有它的纤巧冰清，玉质凝脂，携一树树的青绿，洁白素雅，清之季节，美之丰物，润之口舌。
此际一片铺天盖地的李树，似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耸然静立。风起，旋起一片片花瓣，细碎的扑过身，脸、发、肩，清清素素的一片天地，清清素素的一个灵魂，清影素然，似嫁与李树，穿梭其间，轻抚慢撩，不经意的旋转，便是一种惟美的风致。
满眼的清景，不禁便思起那盛夏的光景来。雨落枝头，扑簌簌的鸟飞枝头，一粒粒嫣红的果子滚落下来，小小孩循着如水浣洗的地面寻觅，不多时，便是一粒粒饱满绯红的果子捧于胸前。雨打发湿，清泠泠的水眸，是仰止高山般的贪馋与野趣。
阳光，阳光总是那般灿烂美好。清朗的天光，悠游的白云，蓝天不在眼中，眸子中倒映的是一树一树果实累累的李树。一粒粒或尖或圆，或青或红，或紫或褐缀于枝头，青绿的叶，枝枝桠桠是斑驳的树皮。踮脚伸手扬枝俯于树枝上，摘取一粒粒果实，袖间一抹，阳光下，贪婪的咬起，水润润的，是清甜，是酸甜，里面总蕴满了阳光的滋味，清润而明朗，醇笃而清阔。
恍惚中记起母亲的话：桃要命，李活命。依稀，母亲坐在房檐下，看着我坐在水池边，就着一盆浸在清冽水中的嫣红李子，耐心的一个接一个的啃着，悠悠的说着：桃子吃多了，会要命，李子吃得再多，也没事，饥饿时，还可活命。
斯时的我，浑不当真，只是尽情的吃个够，可是再多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腻，而李子在我吃得再多都不会腻，只是阳光盈进李子中，在水汁间发着酵，之后满嘴的牙齿酸酸，松动着，一粒粒似要脱离牙床，罢去时，犹自嚼着嘴，吞饮着那滋味，那韵味。悠长，悠长，在阳光下，在清泠泠的水边
我忘了这究竟是梦还是恍惚的记忆，或者说只是我想象中的幻象罢。终想着，对李花的独爱，不为雅，不为逸，不为兴，只为它真实地存在于我的生命中，牵引着我的味蕾与念想。
李树林再没有尽头，它的尽头便是一座屋宇，篱笆围绕，缠满了枝枝叶叶，花花藤藤，荆莽刺棘间，一井一圃，圃中依旧是李，阳光投下的斑驳荫影，悠闲地走着一只只雏鸡，细细的嫩黄的绒毛，吱吱的叫着，细细的腿抓扒着地面，寻着花瓣中的米粒。风中洋溢着静谧安宁的清新气息，沉淀下的时光里，一只只蜜蜂盘旋飞舞，嗡鸣着它的繁花丽世
20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