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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寂的夜色里，夜空中响起男人的打砸、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泣声。躺在床上，很是疑惑，这样的声音在这样的夜空下，尖锐的传来。我的心一悚一悚的，很是不明白，我把自己沉入了黑夜，幽幽蚀想一份难以言说的辛辣与悸然。
女人的尖叫停歇后是呜咽的哭泣与愤恨的诉说唾骂，男人在夜风中用衣袖抹着双眼，孩子在向男人哭着求着别打妈妈。女人的懑怼中有着对男人的控诉与嘲讽。生活，过日子，同样的上班，同样的养孩子，但是女人下班回来还得给男人做吃的，女人上着班，教护着孩子，与男人一起养着家与孩子，只因一点点的口角惹得男人怒火万丈，在女人的喋喋不休中，男人抡起了手掌，怒火贲然，向着女人砸去。一室的凌乱，在接近于午夜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的尖利与刺耳。
嘤嘤的喋哭中，记忆不禁在夜色里几番辗转。
曾经，也是在这样凄凄的寂夜里，在一所阴暗的房子里，总是在午夜的阴岑里，听楼下传来的男人与女人的打骂哭泣声。不知那个男人是夜的酒徒还是恶魔？又或者那个女人是生活的嚣嚷还是蛮妇？生活在夜色里是极度的不协调。男人砸着室内地板墙壁砰咚砰咚的响，女人披头散发哀哀的哭泣，尖利的唾骂。一场血与泪的较量与流殇，在深深的夜色如水漫漶。
阴暗的房子，总让我感觉愈加的阴冷潮湿，本是处于闹市间，却有如置身于经年不见阳光的霉晦的古堡中。
于是，瑟瑟的感觉愈加的纠结着心魂。如是的想，如果男人与女人活到此种地步，真还有感情可言吗？又或者真的是爱之如火，恨之如水？朝朝暮暮只想你伴我的欢笑，我牵你的缠绵，生活是活色生鲜，可渺小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一份鲜衣足食的饱暖与满足罢。如果，生命真的穷途末路到彼此怒眼相待，愤恨戟伐，真还不如孤身漂泊到尽头。
晦暗的眸光，穿过夜空，想起了那个很久前看到过的故事来。那个女人，一直停滞在我遥远的思想中，每每于晦暗中遥望时，总有种思想不透又明了深悟的寥赖和无趣。生活经历了那样的一种坎坷与折磨，是否是生命的一种幸与不幸呢？而有那种勇气将生活行走下去，且过得依旧馨香温暖，是一种智慧还是一种勇气又或者说只是个人的心性与命途罢？
女人的男人有两兄弟，两兄弟在煤窖里做事，两妯娌在家，教儿养女，捧亲持家。膝下都有一双俊俏敏慧的儿女，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彼此兄恭妹佳。一起上学，成绩优异，心思成熟持重，深知父母之苦，家计艰难，上学时刻苦，暇时便帮着父母做活。两家根本看不出强弱之分。
可天有不测风云，祸殆一夕如雷滚来，生命从此全无。煤窖发生崩塌事故，两兄弟皆双双亡在了煤窖里。从此，两家陷入了极度的惶惑与举步唯艰中。两双儿女都在上着中学，成绩优异，再有一两年就可毕业了，可家里没有了撑天的伟岸男子，只能凭借着母亲的弱肩瘦膀活着一命罢，哪还有闲心裕钱去读书。然那个教导他们的老师却极度的不舍，两兄弟，两姐妹，一去就是四，把班里的良骨挑走遗落掉，心里自是滋生出一股悲凉与焦虑。恰逢此时，另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也因母亲逝故而不得不辍学。男人是个撑篙网鱼的憨厚人物，少了女人，家里没有温情，没有计较与摆设，孩子也没个着落。品性优良的老师，心里合计着，去三家劝说，三番五次的，只想挽留住一两个好学生，以期实现自己教学的目的与价值。
磨了好长的性子，终于那个没有了渔父松了口，说只要家里有了理家的女人，就让孩子依旧上学。于是，热情的老师又忙着撺掇两家失去父亲的母亲。两个妯娌，相差无几，但性情与能力却迥然不同。大的伯母，丰腴玉润，利落干脆，能说会道，是家里持家理计的好手。教儿养女打骂亲爱，轻重得当。小的婶娘，长挑瘦削，木讷古板，懦弱悒郁，老实少心机，一根筋扭到底，只想着要为死去的男人保持贞洁，一女不嫁二夫，对一双儿女却没了个思想。因而两家在失去男人后，一相较就明显地彰显出两家的不同来。
如此，自是那个伯母心里有了思想。在彼此看了两人的家庭与孩子后，女人便将不多的家当帮到了男人的船上，跟着男人打网晒鱼，持家理活。两双孩子都如愿回到学校。而那婶娘的两个孩子却辍学在家，男孩垦着贫地，帮着守果园，女孩在家帮母亲做活。几年后，男孩与女孩都到了当婚论嫁年龄，可家里清贫如洗，男孩几经风霜严寒吭磨着长得黑瘦，双眼不再有当初的清明和机警，女孩则像母亲般的木讷沉默，不复当初的伶俐慧敏。女人急着帮男孩娶媳妇，可是最终却把女儿嫁到别家当傻子的媳妇，为儿子换娶了个尖酸刻薄的媳妇回来。本以为如此一来，女人完成了肩上的负担，也完成了男人的托付，把一双儿女养大成人，各自完了家。却不想，从此，女人的日子才真正的陷入了穷途末路。儿子守着贫地干果园，依旧食不饱，煨不暖，媳妇利害，挤兑着婆婆，甚至是些微的素餐。儿子对含莘茹苦生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就是再多么的孝顺，也没什么能耐拿出来挟制媳妇，更何况自身都难以温饱。婆婆悲苦，想着女儿亲厚，却不想女儿因着母亲为着哥哥而将自己一生毁在一个傻子身上，对着母亲更是心怨难捱，何曾有什么好脸色给母亲呢？
母亲在儿子女儿媳妇的怨怼刻薄中，早早的憔悴枯老，落得个隐忍凄苦之境，无以自持。在一起午后的寂静中，与媳妇又发生口角，百般屈辱无法咽忍，直奔向村子的道路，冲向一辆飞驰而来的轿车。
儿子急急地追在身后，去不想看到此番变故，真是人生际遇的一场冥冥中的安排。恰恰那辆轿车是曾经的妯娌一家开得车。当年另嫁的伯母，如今带着儿子女儿可谓衣锦还乡了。当初跟了那个打鱼的男人后，两家合并成一家，男人主外挣钱养家，女人持内理家，把清贫的小家打理得温馨而幸福，对男人呵寒问暖，把继女当作亲生闺女疼爱。三个儿女皆都上了学，几年后，儿子女儿都上了名牌大学，在城里有了工作，儿子与继女由同学，变成兄妹，再变成了恋人，最后理所当然的成了夫妻，两公婆看着满心欢喜，女儿与同学交往，有了良好的归宿。至此，一家子美满幸福，想起曾经的兄弟妯娌情，一家子便开着轿车回家看望，不想从车头撞来的却是当初的妯娌
故事便在此处戛然结束，如果她不曾死去，在清醒过来后，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他们这样的衣鲜冠亮呢？如果她就此死去，她的儿子又将如何去面对母亲的这番遭遇与伯母的一家？我想，最好的结局便是如此无声自息吧。
这一条生活的线路，活生生地刻画了两家不同的际遇，更或者说是两个女人不同的人生选择，遑不如说是两种心性的女人的人生际遇。也许，生活是在慢慢的递进，但却在冥冥中，它的必然昭示着偶然，串连着生命的微不足道又强大无比，它的偶然揭露着生活的真面目。
人说，树挪死，人挪活。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印证吧。一个女人的一生，更直接的是体现在一个家庭里，体现在自己的儿女身上。我想，也许生活中还会有另外的选择，如果儿子与女儿不同于母亲的僵持，或者不同于母亲的固守。在成长后的自我价值上充破那份桎梏，或许生活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彼时，总会让我想起另一个女人来。那个女儿，也是家庭温暖美满，儿女幸福孝顺。她们是属于同一类人，总会让自己从困境中逃脱出来，让自己走上一条光鲜的路。
女人有爱，爱孩子，爱丈夫。同样的爱，活络的女人是因爱而思想寻找另外的途径，而僵死的女人因充不破那份伦理道德，只想一心的用自己薄弱的心怀呵护孩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有种踏实与饱满的感觉，自是丰满不起飞翔的翅膀。那般珠圆玉润的女人却可以将女人的娇俏撒播到不同的男人身上，种植起自家的后花园，繁衍一片蓊郁的荫凉，而惶惶又枯瘦的女人却只想着用自己羸弱的天井苍苔植种那份真纯与薄暖，种起来的荆灌永远也满足不了孩子的天空。爱的本质都是无私，却以着不同的形式去诠释，就有了不一样的结局。
这么多年了，脑中还总会闪现出那个珠圆玉润的女人，是否生活就该是珠圆玉润的？那么羸弱与枯瘦还有什么意义呢？也许变通的人生就是生命的交叉割裂，又重组分剥。总想，那还是人生中的偶然与必然的相对关系。
故事里的人生，生活中的故事，折叠着不一样的形状，覆裹着不一样的心境，却总还是那么一抹悲凉凄怆的气息氤氲缱绻在远天远水中
2011年1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