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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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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草是个女孩。是个像草一样的清秀朴素的女孩。

    母亲与她说,她是生在三月里的料峭清寒里,枝叶鹅黄,绿草清浅,小鸭浮水,微风清澜,鹅儿黄的雏鸭滴沥着清凌凌的水珠淌走绿草茵茵。就在那样的时候,母亲将她落胎了。然后,母亲透过窗棱看着一地明媚的阳光,阳光下的浅草,将丫儿唤名为浅草。

    母亲说,那样的一个名,好养。是的,像草一样的百折不挠,千斩不断,吹风吹又生呵,且是清浅的草,并不是繁茂的深草,更兼生命力顽强。其实母亲的名字,取得真好,母亲会屋前屋后利落地唤着:浅草,浅草;而奶奶则会扬着沧桑的长长的嗓音呼唤:草儿——草儿——哪,父亲会沉着浑厚的声音唤着:浅儿,浅儿。

    就这样,浅草从母亲的子宫里落地,落在大地回春的三月里。春风暖暖,阳光明媚,青草盎然,绿水浮波,扬柳青青,还有那知更鸟在山谷里啼呖着。浅草在三月的阳春里,呼噜呼噜的像风一样长着,长得像三月里的阳光,喜人暄甜。娇嫩的肌肤像含水的花朵,有着浅浅的酒窝,乌黑的眸子,像浸在清潭里的玛瑙。

    会走路的浅草,在又一个明媚的三月里,颤颤巍巍地跟着母亲走在绿茸茸的草地上,与一群鹅儿黄的小鸭子追逐着。跌倒了就爬起来,再追赶,追得累了,便滚在了草地上,滚得满身满脸的草屑,草汁粘满了嫩嫩的手,粉粉的脸,乌黑的眸子倒映着蓝天白云,抬头的时候,便有一个美丽的童话进了梦里。

    追着三月的料峭清寒,在暄妍绿茵中过着无拘无束的童年生活。与鸭子,小鸡嬉戏在一起,一片草地,一条小溪,一片山坡,是她的世界。那里,总有说不完的趣味,那里,总有观不完的秘密。

    一只蚂蚁被一根草给挡住了道路,来来回回的团团转,浅草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伸出手去,拈起蚂蚁送过那根草茎;一条蚯蚓从软软的土里钻了出来,浅草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惊奇它来自于哪里,伸出手碰了碰又缩了回来,最后寻了一根草茎兜弄着,看它翻着着跟斗;一双蚱蚂,相互对立着,束容待争,长须相互交抵,浅草看得直流口水,最后干脆趴在了草地上,瞪眼直瞅

    雨后的青山绿水茵地,一群嘎嘎叫的小鸭子,浅草赶着把它们放入水中,然后守着岸边。看着它们在水中扎猛子,好生羡慕,可是因为母亲说了,小孩子不能进入水中,水里有鬼,会托小孩子的腿。她便总是为母亲赶着鸭子进水,一直守着,看它们游水扎猛子,待小鸭子在水中玩累了,游到岸上,浅草便会抱起一个个小鸭子搂在怀里,不时地摆弄着干干净净的鸭身,抚摸着它们柔软娇柔嫩的绒毛,直贴到脸上去,一种暖暖又痒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咯咯笑,而鸭子在她的手中扑腾腾的叫个不停

    那样美妙的童年时光,浅草在阳光雨露自然中拙壮而顽强的成长着。父亲母亲总是忙于田间地头的活儿,奶奶在家忙着家务,她便在与绿草泥土里滚打着。待得累了时,便会跑回家,安静地坐在奶奶的身边,看奶奶眯缝着眼做针线活。她会叽哩呱啦地说起她在自然中的见闻与她在草丛树叶丛中发现的秘密,也听奶奶给她听遥远的古老的故事,说着听着看着,便睡着了

    每天早晨,母亲总会扬着利落的声音呼唤她起床。黄昏,奶奶会在屋前扬着苍老的声音长长地唤着:草儿——草儿——哪。她便从树兜丛中飞快地扑出来,应声着,掠过斜阳满地跑到奶奶面前。闲时,父亲会浅儿,浅儿的叫着,教她写字,看小人书。

    打小儿,在草地泥土上滚打着,浅草的身体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正如她的名字一般,风吹不倒,雨打不残,阳光清风一来,又摇曳婆娑多姿。在几个小小感冒病痛中喝上一碗生姜热汤,睡上一觉便又会活蹦乱跳的。奶奶喜她的贴心听话,母亲喜她的聪明敏捷,父亲喜她的娇俏可爱。

    自然的放养着,过了童年,开始上学,直接进了小学一年级。那时的她,刚刚上学,对什么都好奇,活泼可爱,很讨老师的喜欢,有那么多的新鲜事物与神秘事物从忽闪忽闪的眼眼里,甜甜的酒窝中飘出,很是讨同学的欣羡。好奇好问,灵动乖巧,学习成绩也很好。时间久了,放学后,不再那么贪玩了,对着小人书看得很认真,继而学会了看小说。书里的小人物,小图画,成了一个个美妙的童话梦,披着仙衣仙裙出现在她的梦里。

    渐渐的,成长着,跨过了童年,她懂得了父母的辛劳,会帮着父母做活,也不再那么爱说话了。只是眸子依旧灿烂清明,性子依旧开朗活泼,聪慧伶俐。

    到了花季雨季时,她的心思沉了,变得文静了。早晚听着母亲与奶奶不一样的呼唤声,没有了以前的干脆伶俐的应答,而是轻飘飘地直接走到她们的面前。奶奶说,草儿长大了,母亲说,浅草文静了,父亲说,浅儿有心思了。

    在一个三月雨后的清晨,浅草很早就起床了。她在屋前屋后走着,看着屋前屋后的一切,在雨后的清晨里,格外的清新而明丽,清风朗朗的吹拂,好似她的三月春风,柔柔地抚摸着她的娇嫩。那片清幽幽的绿草地,浅浅的草,绿茵茵的,挂满了晶莹的露珠,她的眸子忽闪忽闪着,继而是静静的凝望。之后一整天,她静静地帮着父母奶奶做事。

    暮色来临后,她走过草地,穿过层层树杪,消失在青烟万丈中

    夜色的凝霭中,屋子的上空扬起了草儿——草儿——哪,一声声悠长的呼唤

    从此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2011.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