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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看到市场上摆放着一簇簇或青绿或棕褐色的葡萄时，脑中便闪现出那遥远的葡萄架，架下一窜窜悬吊着的葡萄，让我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掐那饱满的葡萄颗粒。而在更多的枯坐浮游时光里，想那夏季的风撩过耳际就如撩过那微微摇曳的葡萄叶，风吹动的响声里，一双手伸出摘下一窜葡萄，在水滴淋漉中吞咀着粒粒微酸的葡萄儿。
记忆便停留在彼时，微动的神色里，遥远的熟悉感窜流在心海，眼眸中那一季季的夏，那一夏夏的葡萄架，那一架架的斑驳碎影，那一影影里惝怅着的葡葡窜粒，那葡萄窜里的人儿，那人儿口中的倜傥韵味，似袭裹着夏季的清风凉凉透过葡萄架下带来一袭清凉。
我在夏的怀抱里，看着阳光一点点的移动，看着阴影一丝丝的偏移。从头顶的正东方到头顶的正中，再到头顶的正西方，一轮红日也由大到小再到大的远近倏变着。我轻轻倚立在葡萄架下看着阳光打从我的头顶一点点的移转，有着迷恍而悠然。无心无力地挨着葡萄架下的阴影将薄弱的的情怀悉数拢进架下树影叶影中。
那是一排悠长的葡萄架，种有十多棵葡萄，长长的葡萄架，竹枝竹棍竖立搭架着，耸起一架繁茂浓郁的葡萄蓬架，那儿便是夏天的聚集之处，村里的大小人儿总喜欢来到那蓬架下闲谈，调侃，八卦。夏的流韵便在架下随着清风吹过夏的田野，袭入夏的屋宇。眠梦的小人儿也总是耷拉在架下三心二意地守着晒谷场，悠悠细数时光的流逝。
当夏一天天的灿烂灼热起来时，葡萄架上的葡萄窜也在青绿深红棕褐紫黑的交错着。饭前饭后主人总会摘下一窜窜熟了的红褐的葡萄浸泡在清凉的井水里，端放在水盆中给闲聊的人们作消遣吃食。于是，地上一粒粒的葡萄壳，铺了满满一地，在夏的炙热中风干，再糜烂成粉尘。和着那偶而飘落下的青绿的叶片，作地上最为朴素的装扮。
每每在主人外出做事的当儿，独坐于那葡萄架下看着日光，望着那悬吊着的葡萄，心里就升起一阵欲想。少小的孩儿不懂得抑制念想，每每总会悄悄地攀爬偷摘或是用枝棍倒勾下来。还来不及放下枝棍，主人回来了，蹲下赶紧拾取掉落的葡萄，然后咻的一声跑开了。地上落着未曾拾起的碎裂的葡萄粒。同样的，落的葡萄粒多了，葡萄壳多了，蚂蚁也就多了，在炎炎夏日的午后，整个村庄都沉睡的光际，独坐葡萄架下看着蚂蚁，将时光悄然喂着蚂蚁。
夜晚清风徐徐吹过蓬架，听蛙声一遍遍在大地上唱着亢奋又寂寞的曲子，听知了扯开了嗓子高调而落寞的鸣呖，也听风声拂过葡萄叶，簌簌作响，停停落落的喁语映在清朗如水的天穹下，呵守一片澄清的心灵之地。
农历七月的天，农忙刚过，炎热却也清凉起来，一切的声音都放缓了，连着心声也跟随着轻柔几许。那时正是民间的七夕之节，也是民间的七月鬼节，一切都萧萧然的变得神秘而悸动起来。清凉的夜，坐在葡萄架下，听风声缓缓荡过心头，躲在斑斑驳驳碎影的蓬架下，遥望那天穹，月光如水，星星点点的闪烁跳动在心头，念起远古的传说，听梦幻在心怀里舒展，随风乘向苍穹，希冀着能有遥迢的银河可以探望那喋响在心头的颤栗。烟火萦萦，鳞鳞闪烁在黑夜的尽头，扶着一根苍虬的藤蔓，依偎心灵深处的凄寂与蛩寒。
我坐在屋前的葡萄架下，身旁便是一棵繁茂的梨树，蓊郁的浓荫将头顶的一片苍穹笼罩。在地上看斑驳的影：日影，月影，风吹过枝头，闪现光怪陆离的幽冥之景，心为之幽寂而荒旷。捻着落在怀里的一片叶，拈着叶柄，轻轻摇晃，掩于鼻唇处，浅淡的清香萦绕而来，幽幽，无意而捻，无为而念，清天旷地，身与影重叠，依稀仿如在梦里。
梦中，那个寡言的自己，无声地张望着那片婆娑的世界，铺天盖地的是漫天飞舞的落叶，一片片掀起在身前身后。顿足，阳光穿射而来，透过丝丝光泽，敛艳在心底的秘密，原来是那重重树影叠着梦影为我重铸的一座清寂萧远的城堡。我坐着葡萄架下，偎依着梨树，看流年缓缓流过我的发丝，斑染我一身的黄光。
很是天真的幻想，曾几时年幼的岁月里，我对着一蓬并不是显眼的葡萄架捕捉一个远古的传说，也将自己笼罩于绿影重重的蓬架下氤氲我满心的迷情幽梦。想来，那番悸动纯粹只是因为它婆娑的幽韵，馥郁的清香，蓊茏的绿叶，还有它那亘古绵远的清怡淡澹。
细雨霏霏的时光里，蜷倚藤下，呆呆地望那片青绿的天地，那垂挂在眼前的葡萄被手指无意的捻断，掉落在手心里，摘下一粒青透的葡萄，放进嘴里，酸酸涩涩地沁满唇舌心腔。也是清寥的时光里，爱着这份素浓的酸涩感，硬是一粒粒的剥下，一粒粒地吞咀在唇里。烟雨迷朦，守着一架的蓬茂，雨水滴淋，品尝酸涩的年月，酸涩的季节，酸涩的滋味。
其实，很多时候，爱着葡萄的，并不是葡萄本身，而是它的葡萄架。农家，荒乱的屋前门后，种下一棵葡萄树，搭上一蓬葡萄架，看藤叶一点点的将蓬架绕满，缠绿，繁茂葳蕤起来，无端的诗意，无端的幽韵在絮絮落落的岁月里丰满充盈着清贫而素朴的心魂。盎然的绿意诗意环绕着青瓦驳檐，愣是将时光往后推去，将流年绕满枝枝叶叶，藤藤蔓蔓，青葱幽绿，古朴典雅。
葡萄架下的风情流韵其实也是因人而定，它有着动态的美，也维固着静态的美。动态的美是人为的色彩，是浪漫盎然的诗意灵魂去触及摆弄的，而静态的美只是尘世间一抹苍绿的风景，它将人与自然和谐而婆娑地统一在一起，嵌进时空的隧道中，脉脉流动着流年的幽韵。
201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