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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转身的背影，一瞬间，浑身有如血液被冻住般窒息，所有的氤氲情愫都似落花纷纷坠落，而那双看不见的眸子亦如那背影反复在脑海中回旋，苍凉中透着寒凉的清冷。
反复思量着那个背影，那个高瘦的身影，在梦的酝酿中一直都是温润浅淡，包容着所有的激愤与尖锐，挺着直直的肩背过渡红尘。生命的无奈与反复无常化为沉沉的叹息。
我追着那个背影一直在喊，歇斯底里的，惶恐而凄厉的。我以为，只要我永不放弃，永不走近，它便会一直在我的眼帘之内，不急不徐的行走，蹀躞徘徊在我的生命路途。引领我一直的往前，往前
也曾美好，也曾浪漫，也曾婉约，也曾清润，也曾浅笑盈盈，但到得最后的最后，却只能在红尘的跌宕里无声的凝望，彼此若此岸与彼岸，永不能接近，接近后便是分道扬镳，再没有牵扯的可能。
我一脸诧异地凝怔在晓光里，那苍凉而远去的背影究竟是那我真实的情恋还是我活在这个现实世界中那个一直高大而坚挺的男人呢？不想去妄想，不想去挑弦跌进迷梦的荒途。只作一份畅想，只作一份化解，诠释梦的分崩离析，注解红尘的活色生鲜。
久远的记忆里，那个男子似乎从有着记忆以来便出现在生活中，高瘦而疮痍的身形，悲怆的脸神，一身的褴褛不堪，一生的落魄不堪。守着一个哑妻，养着一个幼小的儿子，总是筋脉鼓胀着负荷着沉重的担子，一步步的挪向台阶，挪向一生的苍老皓首。
那一头如稻草般的发，凌乱地张扬在头顶，似一顶盖覆盖着硕大的头颅，健壮的四肢，经年累月里负荷着重担。看着他，想起他，似乎便是一个村庄的代言与象征。
从记事起，他似乎就窜梭在村子的各家各户。每每是农忙时节，或是腊月年节里，总会看到他高高的身影佝偻在阳光与雨雪中，用着自己一身结实的力气帮工，换一顿饭或是换一天帮工。而那顿饭中，总有他年幼的儿子吸着鼻涕跟在身后。
哪家的男人外出，或是自家男人不做不了的活儿，总会去唤他来帮忙，然后理所当然带着儿子在主人家吃一顿饭。年节时，有人家杀猪，叫他帮忙，饭后便会切一块肉给他带回去过年。农忙时，叫上他来帮忙，然后当他家收割时，或是同样给他帮一天忙，或是帮他为大伙儿做一顿饭菜。
少时，总会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我家，他与父母的关系也挺好，人似乎也挺好讲话，只要有需要便会帮忙，他一身的体力从不吝啬，只要事后能吃一顿简单的饭食就可。当然，他也会根据与人家的熟悉程度而帮忙。而平时的闲时，恰逢他在也会叫上他一起吃饭，喝酒，聊天的。
他家年幼的儿子也就是这样的成长起来。她的哑妻也是这样东家给养一点，西家可怜一点的活得好好。哑妻虽然有点痴傻，但还是会为他种点疏菜，洗衣做饭，简单的打理家务，仅管是慢条斯理的，行动迟钝的。
熟识他时，他就差不多是六十岁的年龄了。那时，他家很是有点贫困，只有一间瓦房，听说他有点憨傻，一直没有娶亲，到了五十多岁才娶了一个别人介绍来的哑巴女人，继之又扩建了两间泥瓦房，苍陋的，阴暗的。那女人是大山里出来的，不仅哑而且有点傻傻的，因前夫死去，有过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带着女儿嫁给他，他虽然生活艰难，但也没有遗弃那个养女。
哑巴妻子为他生了儿子，可惜后来因病去逝，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这老年得子的欢喜盖过他所有的清苦。放养着儿子，吃百家饭长大。十多年过去，他的儿子长大，且在外自己娶了媳妇，日子慢慢地好起来。
而那个养女在长大后被人骗卖了，卖到很远的北方。然而当她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后，熟悉了外面的世界，却舍弃了自家，自行回到了她的娘家，不忘养父的恩情，守在老父老母身边。还有那个哑妻的前夫的儿子也娶亲生子从大山里走了出来，在城镇里谋生，时不时的会来看他的哑娘。
这所有的美好在他劳苦了一辈子后终于有了幸福的晚景。而当看到他的那满头银白的干枯的发时，那张苍老的脸垂垂老矣，那身强健的身骨也佝偻得颤颤巍巍。再也没有多大的力气与村里的人家换工换活干了，说话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宏亮而高昂了。沙哑的声音，衰竭的体力，苍老的容颜，苍凉的背影，总是瑟瑟颤抖在人前，依然是那样的寒碜，依然是那样的悲凉。
母亲说，他现在享福了，老来得子还看到了儿子成家，且意外地得到了养女的孝顺。过年时，儿子，儿媳，养女，养子，大人小孩，一家子也其乐融融，温馨而幸福。儿子打工挣钱盖了一所小房子，整个的看起来气象新欢。
记得小时，我总是唤着他伯伯，他也总是喜欢玩笑。而今依然会远远地看到他，唤一声伯伯，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越发的苍凉而悲凄。一生，总是重负荷的体力活，总是一些上山下田的粗笨活，忍着饥寒，贫苦，挨过时光岁月，高大强健的身体也慢慢的衰垮，枯竭的体力，再不似曾经跻进人家的家门，更多的是站在村子的空地里遥望呆看。一转身，便是一个苍凉的姿式，疮痍的面目。
我记得我总是喜欢看着他，远远地看着，默默地看着，然后再转首凝望他的背影，似时光镂刻的弧线，点点地融进那远处的群峦山脉中。而我的记忆中，他粗犷的嗓音，他高昂的气息，他健壮的身影，他卑怯的眼神，他悲凉的脸色，一直咬牙负荷重担行走在阡陌小径上，一步步登上台阶，意念里总会蕴有一份柔怜与凄怆感。
曾经，幼小的记忆里，他总是说我像只瘦小的猴子，我嘻嘻地笑着，不答理他。后来，我便总是正面地盯着他看，他的红面笑容布满了一道道皱纹。再后来，我便总是浅淡地遥望着他，从满头黑发变成了满头白发。最后，我看着他的背影，从坚挺到佝偻。
清晰的影像，被无声的刻画，于脑海里叠映，于魂梦深处彰显——那是否就是一个人的一生？苍凉而凄怆的一生，仅管也有了老来的幸福，但终究那漫长的一生所走过的道路，所承受过的坎坷，所看到过的各种眼光，所负荷过的沉沉重担，所听过的各种辱骂，所吃过的各种苦头，所坚忍的清贫薄凉，一点一道地镂刻在他的身心中，而身影的彰显矗立只能让人无语。
或许这个世界有许许多多的人与事让人无语，也是每个生存着的人必得承受的一份生活重压，体会那份苦涩的生活滋味。纠结在脑中的便总是一幕幕的景，一个个的影，苍凉而悲凄。似乎，我从来都记不住幸福的轻快的身影，我的脑海心髓间记着的总是一幕幕苍凉的画面，也萦系着我的迷梦，我迷梦的人生
凝望着那个背影，我依然迟迟惶惶，依然缄默而窒息。
2011年7月23日